歙縣高考延期的這一天

　　7月7日上午，安徽黃山，歙縣經過一夜的降雨，徽城鎮徽州路出現內澇。市民劃木船送高考考生前往考場。人民視覺供圖

　　早上6點出門的時候，安徽歙縣人汪云鶴披了件雨衣。

　　外面雨很大，他一點沒在意。對他來說，今天是個大日子，女兒要高考了。

　　他跨上電動車，穿過熟悉的街道去買菜，想著上午語文考試結束，給女兒送份可口的午餐。

　　但是，隨著車輪行進，汪云鶴發現積水多了起來，漸漸遮住路面。他返家時，雨沒停，積水越來越深。水是黃的，他當時判斷“河滿起來了”。電瓶車無法開動，他到處繞路，好不容易“沖回家里”。女兒一直住校，他知道學校對高考考生有統一送考場的安排，倒沒有太過擔心。

　　2020年，歙縣高考報考總人數2769人，實際參加高考總人數2207人。汪云鶴的女兒是文史類考生，在歙縣二中考點參加考試，理工類考點設在歙縣中學。

　　新冠疫情的烏云下，兩個考點此前準備了7個備用隔離考場，以備有考生出現發熱或其他身體異常狀況。然而，另一片烏云正在形成，雨從高考前兩天開始，一直下到7月7日。

　　早上，雨不見小。清晨6點多，46歲的吳恒仁趕到工作單位，這位歙縣新安小學語文教師有暑期值班的任務。剛到學校不久，他接到通知，去歙縣二中監考語文科目。

　　這是一個臨時的決定，原定監考該考點的不少老師因雨勢太大、交通中斷，無法及時趕到。新安小學距離歙縣二中只有兩公里，吳恒仁和他的幾名同事成了被“緊急抽調”的對象。

　　老師們立即動身。從新安小學到歙縣二中，需要跨過富資河。這條河源出黃山，流至歙縣縣城附近時，與其他河流匯合為練江，是新安江支流。河上有橋，人車皆可通行。

　　然而，當吳恒仁趕到橋頭時，看見河水已漫過橋欄。

　　根據一條歙縣居民拍攝的視頻，早上5點半時，富資河水幾乎與橋面齊平。水面浩大，水流速度很快，渾濁蒼黃的河水表面，漂浮著各種雜物。

　　車過不去，吳恒仁一行回到新安小學附近的歙縣稅務局，那里有應急救援隊伍。很快，一艘由武警官兵駕駛的氣墊船出發，將這些監考老師送到對岸。

　　到歙縣二中時，吳恒仁注意到，考生并不多，監考老師人數也遠遠不夠，校門口積水齊膝。上午9點多他獲悉，受大雨和內澇影響，全縣2000多名高考考生，只有500多人到達考場。在不少學生家長拍攝的視頻中，可看到挖掘機載著考生進入校門，人坐在鏟斗里。有的監考老師是蹚水來的，還有的考生是被船送來的。

　　“考試恐怕要延遲吧？”教室里的老師和學生焦急地等待消息。10點多，他們得到通知，2020年歙縣高考語文科目將延期舉行。

　　此時，汪云鶴也接到了女兒的電話。十幾輛歙州學校接送考生的大巴車被漫溢的富資河攔住，沒能過河。學校已經安排考生在車內和附近的歙縣稅務局休息。

　　汪云鶴趕到現場，女兒從稅務局辦公樓跑出來，拉住他的手，喊了一聲“爸爸”。

　　“她快要哭了。”這位父親說，看到孩子臉上焦慮的神色，他趕緊安慰，“考還是會考的，這情況大家都在面對，放松。”

　　緊接著，學生們統一集合，返回學校，下午原定考試科目是數學，“回去等通知”。

　　水開始消退。

　　得知女兒“安全到校”后，汪云鶴不放心，又去了一趟學校，將一飯盒紅燒肉、油豆腐、秋葵，隔著校門送到女兒手里。此時，吳恒仁和幾百名已到考點的學生，仍在歙縣二中等候。

　　下午1點，雨小些了。學校門口的積水也退去不少。吳恒仁得到通知，數學考試也延期舉行。

　　返程時，當他跨過富資河，橋面已經從水中露出，橋上有不少從考點返回的學生。有些人是正在趕去參加數學考試的路上，被通知返回的。

　　“歙縣考區原定7月7日語文、數學科目考試延期舉行，7月8日綜合、外語科目考試正常舉行。具體安排將及時通知考生。”安徽省教育招生考試院發布情況通報稱。

　　“我好多朋友的孩子都是今天高考。”歙縣人段昌鵠說。他的朋友圈里，有大量考生家長發布的照片、視頻。

　　雨是7日深夜1點大起來的，段昌鵠聽了一夜。早上5點40分，他收到女兒班主任通知，小學停課。早上6點40分，村委書記又打電話來，說他存放水泥的倉庫被水淹了。10分鐘后，段昌鵠趕到現場，水比剛才又漲起10多厘米，倉庫里40噸水泥全廢了。他的朋友、種植大棚蔬菜的張冬寶損失了50畝辣椒、茄子和甜玉米。段昌鵠一張張數著朋友圈看到的“淹車”照片。

　　大水造成的損失暫時還無法計算。

　　在杭州做童裝生意的汪云鶴兩周前趕回老家歙縣，專門“陪考”。學校紀律嚴格，每天中午，他和妻子隔著校門見女兒一面，送點水果，也說些鼓勵的話。女兒成績最好的一門課，就是語文。

　　“我是一個初中畢業的人，吃過沒文化的苦，希望下一代好好讀書。”他重視教育，一直讓女兒上好學校，為教育投入的花費“有三四十萬元了”。在他看來，高考太重要。

　　因為“十幾年了，就拼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