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我參加高考

　　一晃，四十年過去了。

　　我是1980年參加的高考，7月的7、8、9日，溽熱難捱。高考前三天，學校放假，讓我們放松一下心情。

　　我不再理會所有的復習資料，也不再想、不再做任何的題，想換一個清醒的大腦。我從家出來，走過村邊的大橋，順著河堤，一直往南走。河堤兩邊，沒有一棵樹，視野極為開闊。下得河堤，又在田間漫無目的地走。玉米地，高粱地，大豆地，紅薯地，這些大田作物翠綠茁壯，郁郁蔥蔥。有澆地的，壟溝里流淌著清涼的水，我捧起來，洗把臉，再喝幾口水，好爽的感覺。在壟溝旁，有兩行萱草，黃色的小花和嫩瓣，鮮艷亮眼。我摘了一把，握在手中，非要聞出味來。還找到一棵大樹，蔭翳遍地，我薅了幾把草，鋪墊在地上，仰躺在那里，看天，看云，看搖擺的樹枝。此刻，青草的味道沁人心脾，身子仿佛一下植入原野，隨風輕輕地搖擺。

　　高考那三天，我住在叔叔所在單位的宿舍里，這里離考點很近。高考頭一天傍晚，刮了陣風，下了場雨，覺得很涼爽。晚上早早睡了，什么也沒想。

　　記得考語文時，作文題是《畫蛋》，根據提供的材料寫議論文。畫蛋者是達芬奇，畫了很多次才畫得像，故事給人的啟示是熟能生巧。數學題多不會，填空和選擇題全是瞎蒙，計算題也用文字去解。我報的是文科，班里數學成績好的少，模擬考試時，得0分的不稀罕。政治題答得比較好，所有題都會；地理更好，這多虧了地理老師教得好，他每天讓畫圖，把所有的內容都在地圖上標出，說這樣容易記住。英語當時只是參考分，忘記考了多少。歷史題答得一般。

　　待成績下來后，總分為272分。其中數學最低，16分；地理最高，72分；政治題做得很好，結果只有58分。我對照標準答案，至少應該85分，但當時不能查分，我也不想查，錄取分數線是270分，能錄取就行。

　　我填報了三個志愿：第一個是邯鄲地區財貿學校，第二個是武安師范學校，第三個是曲周師范學校。結果，被大名師范學校錄取了。大名師范很有名，原先叫河北七師，培養出不少人才。有個街坊，聽說我考上了師范，有些不放心地問，你那么不愛吭聲，能當老師嗎？我說，到時候就愛說話了。

　　可別小看師范，當時全縣每年考上的大中專生不過三四十人，大專多是邯鄲師范專科學校，中專最好的就是邯鄲財貿學校和邯鄲工業學校。我翻看了縣一中的校史資料，1980年，全縣考上專科4名，中專30名。我們當時的成績擱到現在，多是211、985和雙一流呢。有個同學平時成績一般，考試時超常發揮，被市里一所中專學校錄取。他不敢相信是真的，一直盯著通知書看，晚上開著燈，仍是目不轉睛地看。看著看著，他睡著了。這時候，爬過來一只小老鼠，把通知書給銜走了。第二天他四處找，找不到，急得都哭了。后來跑到地區教育局，說明情況后，給他補了個入學通知書。由此，可看出當年考上中專、大專的榮譽感有多么強。

　　盡管考上的師范學校是中專，但村里人一律稱我是大學生，那是那個年代無上光榮的稱呼。人們用羨慕的眼光看我，把我看得高了又高。那一年，我們將近一萬人口的村子，就我一人考上，確實自豪得很。我走在大街上，聽著人們的議論，沾沾自喜。他們說我考上大學了，將來就能上班，就是公家人。有媒婆給我介紹對象，都是本村和鄰村最好看的姑娘，有一個和影星沈丹萍很像。我說我現在不談，等上班了再說吧……　　曹勤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