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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7798688@qq.com文/劉釗秩
在萬里之遙，南非也正面臨著一場大規(guī)模騷亂。
進入9月，從經濟中心豪敦省、首都比勒陀利亞，到夸祖魯-納塔爾省，再到東開普省的首府畢肖普地區(qū)，一輪排外暴力迅速蔓延，成為全國性的騷亂。
雖然騷亂以尼日利亞、津巴布韋、贊比亞、馬拉維等國新移民為主要攻擊目標，但在南非謀生的華人不可避免地受到沖擊。
“A hungry man is angry man"，部分南非人對社會經濟的憤怒得到了偏激釋放。他們選擇以群體暴力的形式，在游行抗議示威之名下，呼喊著搶回被偷走的財富和工作、打擊外籍黑幫、抵制毒品滲入等口號，無差別砸搶店鋪、焚燒汽車、破壞市政設施，追趕警察，甚至對無辜生命進行殺戮。
9月3日，官方記錄已有5人喪生。4日，約翰內斯堡亞歷山大貧民區(qū)的一棟被焚燒的建筑里又發(fā)現兩具焦尸。
這次的排外暴動和以往不同的是，它激起了其他非洲國家的連鎖反應。
尼日利亞多城市出現了圍攻、破壞南非企業(yè)及超市的行為；一貫溫和的贊比亞出現了憤怒的學生奔走疾呼，圍著南非投資的超市和其他連鎖店抗議、索要說法。
馬拉維、盧旺達的總統(tǒng)均臨時選擇退出在開普敦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雖然官方表示此次退出并非在抗議南非政府對國內排外暴動的不作為，而是有其他不公開的原因。
倒是尼日利亞說的很明白，我們退出峰會是因為這種氛圍下不適合參加（世界經濟論壇），順便召回了駐南非高級專員。
南非隔三岔五就可能有一次排外暴動。不過，這一次呈現出復雜性。不少落后地區(qū)針對政府服務缺失游行抗議，而以中產階級為代表的更多民眾則在線上線下示威游行，抗議針對女性的暴力襲擊。
不同地區(qū)、不同階層，在同一個時間段，以各自不同的反抗焦點，默然昭示著南非社會族群的撕裂。
亂 因
南非城市的貧困人群，往往將排外暴動視為伸張正義的手段。
南非外來移民，大多指在1994年國際制裁取消、南非全境開放后進來的那一批人。一直以來，南非當局難以對他們進行有效監(jiān)管，一些聚居區(qū)滋生了黑幫、混亂、毒品和犯罪。
在很多城市貧困人群眼里，外來移民是帶有原罪的難民、竊賊；是造成貧民社區(qū)進一步貧困、落后和混亂的病毒，侵蝕著南非的健康肌體。這是一種基于底層社區(qū)生態(tài)的樸素成見。
以黑人為主的新興中產階級認為，排外是一個社會經濟問題。
在他們看來，國際資本、傳統(tǒng)白人經濟統(tǒng)治階層以及新興買辦、權力尋租階層共同掏空了南非的經濟實體。他們以6000個家族的體量，控制了南非超過90%的生產資料、市場渠道；他們寧愿把在南非獲取的財富轉移到英國、歐洲、美國，也拒絕在本土繼續(xù)投資。
但諷刺的是，這些新興中產，當他們實現階級跨越以后，都迅速離開了生養(yǎng)自己的貧民社區(qū)。
而以白人資本為代表的雇主群體則認為，排外暴動首先是一個社會教育問題。
南非舊種族隔離政府建立了一整套班圖教育體系，以制造功能性的勞動力為目標，而非提高全民綜合素質。外來的勞動力，由于沒有經過班圖教育體系的“閹割”，他們的文化知識更全面、綜合技能水平更高、學習能力更強，同時還有更好的勞動意愿，當然在用工市場上會比本土勞動力更具競爭優(yōu)勢。
南非新政府除了小處的修修補補外，基本沿用了班圖體系，繼續(xù)創(chuàng)造著缺乏競爭力的底層勞動力。在雇主群體看來，正是南非政府在教育改革上的不作為，才加劇了本土勞動機會的流失。
此外，選舉政治非但不能化解偏激的排外情緒，反而推波助瀾，以利用它為各自謀取政治資源。
無論是代表南非主要族群的非國大，還是代表白人和新興中產階級的第二大黨民主聯(lián)盟，以及其他牛毛小黨，都在剛結束的2019年大選里，不同程度地利用民眾的排外情緒作為選戰(zhàn)策略。
他們散播的觀點，包括在邊境筑起更高隔離墻，在大城市建立移民隔離營地等。還有一些政客把社會犯罪、高失業(yè)率一股腦都甩鍋給外來移民，在他們的“不信任清單”里，甚至還包括在海外出生的南非人。
表面上看來，這一切仿佛是各個群體為了自己的族群利益而互相責難推諉的借口。然而在南非這個社會分化嚴重的國家里，這種從根本立場上產生的、無可調和的意見分歧及其后盤根錯節(jié)的誘因，集合起來才是這個國家社會經濟現實的真實寫照。
“彩虹之國”的美名固然絢麗迷人，卻也讓不少人閱讀出南非國內涇渭分明、難以調和的無奈。
事實上，無論什么人種、什么民族，但凡經歷了南非曾經經歷過的歷史，繼承了畸形社會經濟體制的遺毒，面臨著世界前所未有之大變局，很難說會做得比南非現政府更好。
南非的經濟衰退和社會動蕩不是單一孤立的，而是世界經濟大動蕩中不可分割的一環(huán)。南非和其他許多國家一樣，經濟在被世界大資本和大市場碾碎、進一步地功能化。
孤立政策不是出路，南非的排外，最終卻是要依靠自上而下的“不排外”才能真正解決。
排 華？
值得注意的是，國內媒體在提及此次動蕩的時候，都突出了華人所受的沖擊。
但實際上，到目前為止，南非的排外并未特別針對華人。雖然的確有在動亂區(qū)的華人商鋪遭到洗劫的情況，今年來針對中國人的惡性案件也在上升。但是這都是南非整體治安不穩(wěn)定的一部分。
絕大多數華人華商，在南非大部分地區(qū)受到當地社區(qū)接受與歡迎。因為他們帶來的更多是直接的就業(yè)機會和社區(qū)生活的便利化。因此無需把排外和排華人做強相關聯(lián)系，進而對南非現狀做出過度反應。
近年來，中國網絡輿論和部分媒體在提及非洲時，常會采用制造獵奇、恐慌和刻板印象的方式。這些歪曲的描述，遲早會傳到非洲人的耳朵里，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
來自中國的想法、態(tài)度和聲音會通過網絡匯集，被全世界的人接收或再次傳播，也會不可避免地被歪曲解讀或利用。目前在南非，已經有為數不少的歐美學者（個別甚至曾在中國留學和生活過）以及南非商人，在社交媒體、大學課堂里，選擇性援引中國社交媒體的偏激留言和信息，放大中國民眾對非洲人的不友好、歧視甚至仇恨。
西方人一直想在非洲塑造一個“邪惡中國”形象，渲染“中國式傲慢”、“資本剝削”等，令人憂心的是，他們不缺素材，在中國社交媒體上有大把大把的相關素材供他們抹黑中國。對這些選擇性的經過加工的信息，非洲人往往沒有辨別能力，很多本來對中國持友好態(tài)度的非洲人，可能因此轉變態(tài)度。
這個現象值得中國人深思！
（作者是浙江師范大學非洲研究院南非分院執(zhí)行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