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被巨響震醒……親歷者講述烏克蘭不平靜的一天

　　“就在昨天，我看到的一切都還是平靜的。人們在湖邊散步、喂鴨子、逗鴿子，看起來多好啊，誰能想到一夜之間這里就變了。”

　　當地時間2月24日，俄羅斯在頓巴斯地區發起特別軍事行動。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宣布，烏克蘭決定與俄羅斯斷絕外交關系。

　　烏克蘭局勢目前如何？中國新聞周刊聯系在基輔、在敖德薩、在頓巴斯等地的中國留學生及華僑華人，聽他們講述自己在2月24日所親歷的不平靜的一天。以下是他們的口述。

人們上街排隊購物。圖源：受訪者提供

　　小程：聽到轟炸聲立馬清醒了

　　我是來基輔這邊留學的，今年是第5個年頭了。如果沒有這次經歷，一切其實都還挺好的。

　　之前，包括疫情剛發生時，很多留學生就考慮過回國。那會回國航班少、機票貴，還要面臨被退票、中途感染等等的風險，所以很多同學還是選擇了留下。

　　第二個原因是，在這邊待久了，也能經常聽到一些相關新聞，大家就有點見怪不怪了。

　　但這次確實嚴重了。早上5點多發生空襲時，我還在犯困，也沒有太在意。同學打來電話時，我正好又聽到了轟炸的聲音，那一瞬間，人立馬就清醒了。

　　醒過來后，我趕緊聯系身邊的朋友，又挨個去喊了宿舍里的中國學生。當時很多烏克蘭同學已經下樓了，我也很緊張，但想著還是得叫上大家一起走，后面我們也一直在一起。

中國留學生躲在宿舍地下一層 圖源：受訪者提供

　　中國學生們一直待在宿舍一樓躲避，學校老師沒有聯系安排我們，到現在也是，估計也顧不上了。只有宿管還像招生報名時那樣不緊不慢，安排大家躲到地鐵里去。

　　烏克蘭的地鐵設施已經免費開放，當地很多人都拎著大箱小箱去了。但我們沒敢去，一是走過去要20分鐘，怕遇到危險，二是密集場所也有感染新冠的風險，最主要的是大使館也發了通知，囑咐我們不要亂跑。

　　昨天收到注意安全的警告提醒后，我就把一些證件、吃的用的裝進了包里。今天早晨那會，外面飛機在空中也來來去去，還時不時就傳來轟炸聲，所以我們不敢出去。到現在，我們幾個人只吃了面包，這還是有個同學冒險出去買的。

　　剛剛防控警報又拉響了，我們臨時又躲到了宿舍里其它的地方。有的人一直在刷手機，有的人兩眼無光呆坐在那里，能看得出來大家的恐慌。我們只能暫時待在這里，等待使館新的通知。（警報拉響后，留學生小程周邊情況緊急，匆匆結束采訪）

　　小林：“我交了俄羅斯的朋友，也有烏克蘭的朋友”

　　我在烏克蘭待了4年，一直在基輔這邊學習工作。這周工作結束后，我坐火車來敖德薩這邊旅行休息，沒想到剛過來就發生了這個事。其實在之前一段時間里，大家也都討論過烏俄局勢，但誰也沒想到會發展這么快。

　　24號早上5點多，我是被國內的電話吵醒的。那時天還沒亮，我先上網核對了下信息，發現基輔那邊的機場遭到空襲，哈爾科夫那邊也有導彈榴彈……就意識到危險了。

24日當地情況。圖源：受訪者提供

　　敖德薩是烏克蘭的第四大城市，也是黑海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烏克蘭軍事、對外貨運大都在這里。

　　早上7點多，我出門幫國內媒體網站做了一個小時的直播。到市區時，很多人都在排隊取現金，在超市搶購東西，但秩序還好，沒有出現什么惡性事故。我買到了少部分面包和熟食，像干果、干糧這一類，早已經被搶空了。

　　8點多直播結束時，外面就沒什么人了。到了下午再看消息，烏克蘭的坦克已經開到了我做直播的地方，那兒離我只有不到10分鐘的車程。

　　現在（北京時間24日20時左右），我在群里看到，俄羅斯的坦克也已經開到了赫爾松，離我這兒也就3個小時的車程。

　　和你打電話這會，我都能聽到很多飛機飛過的聲音，我得趕緊撤離這邊。西部有位烏克蘭朋友愿意收留我，但現在飛機也沒法飛了，我還在聯系周邊朋友，看能不能一起撤離，或者去車站碰碰運氣，看有沒有順風車或者拼車。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么事情。

　　早上的直播瀏覽量很高，國內的家人朋友看到后也很擔心。我安慰他們說，肯定沒什么問題，實際上是我不敢告訴他們實情，我也很害怕，一直在想辦法離開這里。

　　在我剛來烏克蘭時，這里還很和平，烏俄關系也還行。我交了俄羅斯的朋友，也有烏克蘭的朋友，對我來說，作為普通人大家都是一樣的。隨著兩國關系越來越差，到現在一想到那些朋友，就還挺有感觸的。我教烏克蘭朋友學了一年多的中文，彼此的感情其實很深了，而俄羅斯那邊的朋友，今天他們也建議我過去避難，但現在也沒法過去。

　　早上出門時，我在街頭看到了一些烏克蘭老人，他們沒什么錢，也沒辦法撤離，就覺得很難過。雖然我自己也危險，但我還有點錢，還能到其他地方去，還有大使館幫我們，可那些老人只能留在這里，真的太可憐了，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哭泣）。

　　所以我才答應了那場直播，也是想讓大家看看，現在烏克蘭到底是什么樣的。

　　小江：“烏克蘭現在是全民皆兵”

　　我算是一個海外旅居者，來烏克蘭有1年多，在頓巴斯地區居住了3個多月。這里主要產煤，也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能源基地。

　　早上5點剛過，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一下子就被震醒了。那個聲音可能是附近發射防空導彈產生的，我爬起來往窗外看，沒看到什么，但沒幾分鐘，網上就傳來了基輔那邊的機場被炸的消息。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就在昨天，我看到的一切都還是平靜的。人們在湖邊散步、喂鴨子、逗鴿子，看起來多好啊，誰能想到一夜之間這里就變了。

　　自從2014年過去，當地人在戰爭的邊緣生活了8年。邊界上經常會有小打小鬧，人們也都習以為常了，但誰能想到，這次俄羅斯軍事行動波及很多地方，人們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而且網絡這么發達，恐慌也因此傳播得更快了。

　　以往早晨6點左右，這里還是黎明靜悄悄，但今天這個點，路上的車已經跑來跑去很多了。

小江買到的儲備食品。 圖源：受訪者提供

　　剛剛一位烏克蘭鄉下朋友和我通了電話，剛接通她就哭了。我安慰她說，農村反而相對安全，她家有地窖，可以用來避難。但她還是淚流滿面，心理上難以接受。

　　大城市確實危險，很多人紛紛選擇出逃。我出去觀察了4個小時，銀行一直排著特別長的隊伍，路上沒過一會兒就有救護車經過，聽說是因為一些人不愿意去當兵，發生了沖突造成受傷的情況了。

　　烏克蘭現在是“全民皆兵”。很多適齡男性都被叫去當兵，也有很多人提前離開。我認識的一個小孩，他在2月15號剛滿18周歲，今天就被帶去保衛祖國，要在國內，這個年紀還自稱是寶寶。

　　今天出門，我買了一些面包、土豆、大米和水，能維持大概一個星期的生活。當地老百姓也沒什么囤積的習慣，而且現在也只有條件好一點的可能會多買一些。

　　目前，我住在當地一家公寓里，算是頓巴斯地區一個比較小的地方，這里也相對安全，所以暫時就先在這兒呆著了。因為常年到處跑，我的膽子大一點，適應能力也還行，所以也沒什么擔心的。后面，我也會持續關注局勢變化，看看使館后面會有什么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