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山東棗莊的周麗(化名)安置好7歲的女兒,又匆忙出門去為丈夫的后事奔走。一周前的5月4日,丈夫袁鵬(化名)騎車前往餓了么長安路店上班時,在小區里倒下后再也沒能起來。而在10多天前,她的妹夫梁軍(化名),同樣在去這家門店上班的路上倒下了。兩人死因都是“呼吸心跳驟停”。
跑單軟件顯示,袁鵬每天工作超過11小時,最高一天跑了70單。“妹夫的喪事,他只請了兩天假,全勤獎已經沒了。如果再請假,要扣錢。我們姐妹倆一下都成了寡婦,上有老下有小,不知道日子要怎么過。”
周麗說,店里給騎手買了保險,每個月扣200多元保險費,但至今兩個死者的善后事情,店里都沒有出面解決。
11日,記者多次聯系餓了么客服了解情況,截至發稿未收到回應。
同站點兩名騎手半月內先后猝死
軟件顯示生前3天每日工作超11小時
去世的時候,袁鵬47歲,梁軍46歲。袁鵬在餓了么長安路店做了5年騎手,梁軍做了3年。
餓了么涉事門店(受訪者供圖)
早些年,袁鵬夫妻倆和大部分年輕人一樣,離開老家到外地打過工。他們在上海的工廠當工人,沒攢積攢到多少錢。考慮到孩子大了,兩人回到棗莊找事做。
“回來跟著別人做生意,被騙了60多萬。沒有辦法,他在當地找一些出力氣的活,后來年齡大了,去做騎手,想著跑勤快點,能多掙一點。”周麗介紹,棗莊是個小城市,外賣單子不多,丈夫每天工作12小時以上,按規定是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但往往要干到凌晨。
“我妹夫能上夜班,一般是上一天一夜,休息一天再上一天一夜,他工資高一些。袁鵬不上夜班,一般到凌晨就回家。他一個月三五千塊,我在服裝廠一個月一兩千塊錢。”周麗說,她家有三個孩子,大兒子23歲,也出去打工了,老二18歲,最小的女兒7歲,還有一個老人,正是花錢的時候。妹妹跟著她也在服裝廠上班,家里兩個孩子上學,還要還房貸。
兩家人都是勉強維持生活。出事前,妹夫梁軍找人準備挖個魚塘,養魚增加一些收入。
4月22日夜里,梁軍下班后不知道在哪睡著了,睡了兩個小時醒來,回家已經天快亮了。4月23日上午,他先騎車去了趟工地,看挖掘機施工進展,準備到點去上班時,直接在工地現場倒地不起。
“120到現場,說人已經不行了。我愛人袁鵬,是5月4日上午,吃完飯騎車去上班,還沒出小區就死了。”周麗說,她接到電話通知趕到醫院時,人已經不行了。
兩人都是呼吸心跳驟停死亡。
袁鵬的死亡醫學證明(受訪者供圖)
梁軍的死亡醫學證明(受訪者供圖)
袁鵬的跑單軟件上,他在5月1日、2日、3日在線時間均超過11小時,總計背單時長均超過8小時,跑單數則是48單、59單、70單。
袁鵬死亡前一天的接單數據(受訪者供圖)
“平均每單大概4塊2毛錢。他們節假日不允許請假,周末也不允許請假,請假就罰款,或者直接取消200元全勤獎。”周麗說,袁鵬的請假全部用在親戚朋友的紅白事上,其他時間從來不休息。春節7天只休了一天,其他全部在上班。妹夫的喪事期間,作為姐夫哥,他也只請了兩天假。
餓了么曾宣布多項騎手保障福利
家屬稱“門店至今不提供保險單”
在周麗眼中,袁鵬性格勤快、溫和,團隊安排什么活他就做什么活。
“公司每個月扣260元保險費。出事后,公司不提供勞動合同,也不提供保險單。勞動部門也說不屬于工傷工亡。”周麗說,妹夫的事在五一前沒處理進展,丈夫準備五一之后再來處理,五一假期單子會多一些,結果五一沒過完自己也出事了。
記者注意到,餓了么近幾年持續出臺了騎手權益保障措施。
2月20日,餓了么公布消息稱,過去一年,餓了么投入逾2億元,加強騎士用餐、勞動保護、生活福利等權益保障;去年8月起,餓了么在全國上線防范騎手疲勞作業機;2023年啟動了藍騎士社保繳納試點,在全國首批7個省市啟動職業傷害保障試點,足額為騎手繳納保費,未來將在更多城市推進“新職傷”保險覆蓋。
周麗說,家屬其次到門店索要勞動合同和保險單,都無人出面接洽。
11日中午,在周麗授權下,記者以家屬身份聯系了餓了么客服了解兩名死者的工作情況和保險購買情況,工作人員記錄相關信息后,表示將轉達給專員回復。之后,一名專員聯系記者,詢問了兩名死者信息、工作站點信息以及死亡時是否處于工作期間,表示核實后回復。
11日下午16點、17點,記者再次分別以家屬和記者身份聯系餓了么客服,工作人員均表示“會有專員對接回復”。
截至發稿,記者未收到任何回復。封面新聞記者 石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