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幾年,陳燕一直將褚慶東視作獨生女兒丫丫的救命恩人,兩人又恰好是浙江老鄉,生活中的摯友。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親手撥打110報警電話,將恩人送進派出所。
驚心動魄,獨生女兒險遭毒手
2015年的夏天,丫丫即將上幼兒園中班。陳燕聽朋友說,孩子的教育得早早抓起來,不然進了小學很難跟上那些早有準備的學生。于是,她精心挑選了一家離家不遠的早教機構,這家主打美式兒童英語的機構創辦沒幾年,聽說創始人之一原先還是上海一所知名私立學校的任課老師,教學質量有保證。
一個月后的一天,陳燕臨時有些事,沒能按時去接丫丫下課。等她火急火燎地趕到培訓機構,老師告訴她,丫丫下課后要去洗手間,自己當時正在送別其他的學生,就讓丫丫一個人去了。陳燕跑到洗手間,卻依然不見女兒的蹤跡。得知消息的老師也急了,兩個人一間一間教室找過去,到處都沒有丫丫的身影。陳燕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新聞報道中看到過的各種可怕情形,想到這里,她覺得頭暈目眩,一時手腳發軟。
陳燕已經快要急哭了,這時,遠遠地跑過來一個男子,懷里抱著一個大哭不止的小女孩。女孩看見陳燕,霎時間哭的更大聲了,手舞足蹈地想過來,男子見狀,抱著女孩便向陳燕跑了過來,那女孩正是丫丫。陳燕慌慌張張跑過去,從男子手中接過丫丫,如獲至寶般地緊緊摟住。
在抱著丫丫的時候,她聽見一旁的老師叫那男子“褚經理”,她正想問問女兒剛才去了哪兒。褚經理卻顯得非常焦急,連連催促她們趕快報警。陳燕心里“咯噔”一下,邊上的老師卻已經手疾眼快地答應著,掏出了手機打了110。
他鄉故知,救命恩人成為摯友
很快,警車伴隨著警笛的呼嘯聲來了,之后的時間,陳燕都在協助民警開展調查,那時她才知道女兒經歷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原來,丫丫下課后確實獨自去上廁所了,可是還沒到廁所門口,就有一男子從暗處出來,見丫丫沒有大人陪同,便一把抱起她就走。丫丫立刻開始哭鬧,可是男子不管不顧,抱著她躲到教學樓后一處平時不會有人來的角落,將丫丫放下,隨即開始解開她的外衣。小小的女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試圖用力掙脫開這個可怕的男子的手,但是無濟于事。千鈞一發之際,褚經理沖了出來,大聲喝止了該男子。男子見狀落荒而逃,甚至還被自己的鞋帶絆到。
褚經理叫做褚慶東,是這所培訓機構的管理人之一,當時他想去教學樓后抽支煙,沒想到撞見了一名鬼祟的男子懷抱著一名哭鬧的女童,起初褚慶東以為是父女倆,卻見那男子將女童放下就開始脫她的衣服,還動手動腳,褚慶東見勢不對猛沖出來,鬼祟男子落荒而逃后,褚慶東見女童大哭不止,便不敢去追,先抱著她回到樓內,正好遇到了陳燕。
陳燕聽得膽顫,握著褚慶東的手連連道謝。機構內的監控攝像捕捉到了那逃走的男子的臉,警方發現他是一名慣犯,便展開搜查,很快將該男子抓獲。之后,當地電視臺知道了這件見義勇為的事情,前來采訪,褚慶東的事跡登上了報紙,還在電視新聞中播出。
而后,陳燕又攜家人到褚慶東的家中登門道謝,此時方知兩人竟然還是浙江老鄉,兩人老家所在的地方只相距十幾公里而已。這下“恩人”加“老鄉”,兩家人瞬時親如一家,逢年過節都會相互走動,平日也會在一起吃個飯。
創辦學校,恩人借了一筆啟動資金
兩家人的感情延續了好幾年,到2018年時已經十分親密,丫丫一直管褚慶東叫“伯伯”,在褚慶東所在的培訓機構上了好幾年興趣班。后來丫丫上小學時,褚慶東還提出,自己妻子在一所私立學校任職,如果陳燕有需要可以幫忙。但經歷了當年那次事件后,陳燕只希望丫丫能夠開心快樂地長大,對學校已然并沒有太多要求,褚慶東便沒再多提。
2018年5月的一天,褚慶東突然向陳燕提出想借一筆錢,他說:“我們這個培訓機構呀已經創辦好幾年了,你也知道,我雖然是合伙人之一,但當年投資的錢并不太多,所以能夠拿到的分成也一直很少。這幾年我攢了一些錢,有了獨立出去自己開辦培訓機構的想法,正巧,有一處場地的房東前陣子告訴我可以優惠一點租給我,但是租房合同要簽得比較久,押金也比較多。這是一處難得的好場地,我不想放棄,目前還差13萬,我想向你借一下。”
陳燕聽了沒有絲毫懷疑,只覺得“恩人”的事業越做越好了,果然是一位成功之人,她與家人說明了情況,家人也覺得應該借。于是他們連夜湊出了13萬元,由陳燕轉給了褚慶東,陳燕還特地和褚慶東說:“褚大哥,這錢不急還,我們知道你創辦機構不容易,剛開始的時候一定有很多需要用錢的地方,這錢我們不著急,你先用著。”褚慶東連連感謝,還說以后機構辦成了,讓丫丫來這里上課。
時間一晃就又是一年,這一年里褚慶東果然再沒提過還錢的事,只是偶爾會說起自己的機構開始裝潢了,開始聘請老師了,開始制定課程了。陳燕為褚大哥感到高興,也覺得他有那么多事要忙,還有那么多要花錢的地方,便一次都沒提過還錢。
打點入學,承諾幫忙多次收錢
2019年4月,陳燕的外甥女即將上小學,陳燕的弟弟通過她拜托褚慶東,咨詢能否進入私立小學。褚慶東一口答應,但表示可能需要一點費用,陳燕會意,立刻遞上了一個大信封,里面裝著5萬元現金。褚慶東摸摸厚度,滿意地笑了,讓陳燕放心回去等著,他一有消息就告訴她。
兩周后,褚慶東果然給陳燕打來電話。電話里,他說已經讓妻子問過了今年的招生計劃,又說和老同事們吃飯時說起另一所私立學校正在招生,那所學校成績更加優秀,入學后不但有各種去國外交流的機會,以后還能直升學校的初中部,但是相對的,這“手續費”也就更貴了。褚慶東讓陳燕家里考慮一下再答復他。
陳燕立刻與弟弟聯系,弟弟一聽那學校的名字喜不自禁,對陳燕說:“如果褚大哥真能幫我女兒進這所學校,那多少錢我也給啊,姐,你先幫我墊付一下,我去籌了錢就還你。”陳燕也為弟弟高興,便回復褚慶東愿意再多給些錢,掛斷電話后,她又轉了2萬元過去。
誰曾想又過了一個多月,這期間褚慶東又來問她要了兩回錢,理由都是用于“打點”,還說已經聯系上了學校的領導層,只要“入學費”到位了,陳燕的外甥女上學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完全不需要擔心。出于對救命恩人的信任,又轉給了褚慶東2.6萬元。
失去聯系,無奈之下選擇報警
時間又過去兩個月,陳燕弟弟的心情日漸焦灼,他不像自己姐姐那般相信褚慶東,5月以來褚慶東一次次的承諾與索錢已經讓他心中生出疑慮,而6月以來,這位“褚大哥”卻好似人間蒸發一般再無任何音訊了。他沒有褚慶東的聯系方式,只能一遍遍催促著姐姐去問消息。
陳燕心里一開始是嫌弟弟太急的,她甚至埋怨過弟弟。可是時間一長,陳燕也坐不住了,眼看著9月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怎么一點回音都沒有?聽說其他同齡的孩子都早就收到入學通知書了,再拖下去,要耽誤外甥女上學了呀。
陳燕左思右想后終于還是給褚慶東撥了電話,可是電話那頭一陣忙音,再打,還是忙音。陳燕有些莫名的慌張,這種感覺和當年女兒丟失的時候一模一樣,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她翻找出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聯系的褚慶東的微信,打了語音電話,沒想到,微信彈出提示,“您還不是他的好友”,陳燕怔怔地呆了,她不相信地又發了好幾條微信,都顯示并非好友。
這是陳燕人生中第二次走進派出所,第一次她與褚慶東一起走進去。而這一次,她要親手把他送進去。
真相敗露,恩人竟是詐騙罪犯
褚慶東到案后,陳燕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這位恩人早已經劣跡斑斑。幾年前,褚慶東救下丫丫之后沒多久,他就因需要用錢在某貸款平臺上借了一筆錢款,誰曾想利滾利變成高達百萬的巨額欠款。褚慶東的收入并不穩定,培訓機構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賺錢。在想盡辦法自己還了一部分后,褚慶東最終開口向陳燕“借了”13萬元,謊稱自己是要獨立開設培訓機構了,這筆錢是啟動資金。
然而利滾利的現象卻遠比他想象的要嚴重,13萬元竟也是杯水車薪。恰在此時,陳燕為了外甥女來找他幫忙了,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拍胸脯應下了這件事,并想著,陳燕一直不問自己索要借的錢,說明她家經濟條件不錯,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多要一些。
與此同時,褚慶東受到這件事的啟發,發現這或許是個“來錢”的門道,于是便冒充教委領導等身份,謊稱自己可辦理世界外國語幼兒園、上海西南模范中學、同濟大學附屬中學等入學就讀,并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果然吸引來好幾名急迫的家長。能夠供應孩子上私立學校的家庭一般經濟條件不會很差,而且愿意在孩子身上做投資,褚慶東就利用這個心理,接連騙了6名家長,總共騙取了50余萬元。
短短數月內就騙到那么多錢,褚慶東在欣喜之余也開始生出憂慮,開學的日子漸漸臨近,可他別說認識學校與教委的領導幫助辦理入學了,甚至以前的老同事也早就失去聯系了,最終,褚慶東猶豫再三,點開微信,將陳燕和另幾名家長拉黑了。拉黑的時候,褚慶東感到一陣深深地惋惜,并非是惋惜數年來兩家的交情毀于一旦,而是惋惜不能夠再從陳燕身上撈到錢了。
經上海市青浦區人民檢察院審查,褚慶東的行為觸犯了刑法,應以詐騙罪追究其刑事責任。2020年11月3日,檢察院依法對其提起公訴。
陳燕后來說,她的家中還存放著當年褚慶東救了丫丫后電視臺來采訪時拍的照片,照片上的褚慶東斯斯文文,戴著眼鏡,抱著丫丫與一束陳燕家送的鮮花笑得開懷。世事無常,罪惡應懲,但她還是會告訴長大后的丫丫,照片上的伯伯,是一個幫助過她的,曾經很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