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秋藤
隱秘的傷害
顏淵這樣形容自己的老師孔子:“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師者德也,循循善誘,學生從之,如琢如磨,這是多少為師者理想的一種抵達。但有再多美好,也不能掩蓋師德缺損之下傷害的存在。如果我們沒有面對問題的勇氣,那累積多少年月也無法解決問題。
前幾年,外地的親戚給我講了一件事:小學二年級的語文課上,小朋友們正在練習“笨”的組詞,老師提問了一排同學,輪到最后一個小女孩時,該組的詞都組完了,“笨雞”“笨鴨”“笨豬”等都有人說了,所以她只能組“笨蛋”。但這位老師卻說:“你就是笨蛋。”全班50多個小小的孩子一片愕然,不知誰的錯,也不知老師的怒氣從何而起。當這位親戚的女兒回家說這件事時,傷心地哭了。
有一種傷害是語言暴力。我們談損害師德時常常不包括這個,沒有明確的規定和其相關,在日常的教育行為中常常不被注意。小小的孩子,面對老師沒有辯解的能力,處于絕對弱勢置,他們對社會的認知也如同白紙一般,我們在上面涂抹成什么樣子,學生就會信以為真、追之隨之。那這樣的語言暴力之下,根植于愛的教育,何談?立德樹人的教育目的,何談?
師德的高點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這是孔子的學生曾點在談自己的志向,簡單樸實,勾畫出一幅春日郊游圖,呈現給我們生命的充實和歡樂:陽光下、春風里,人們沐浴、唱歌、遠眺。當然,我們的大教育家孔子教授學生時也是這樣無憂無慮、身心自由,我們似乎從中感受到春的和熙、歌的嘹亮、詩的馥郁。
社會大潮滾滾向前,我們享受著社會文明發展的成果,同時,也必然要承擔快速發展帶來的弊端。教育越來越細化、越來越進步,也越來越焦慮。評價標準越來越具體,訓練的手段也越來越走向極致。所以我認為,如果師德有一個高點的話,那就是做一個有一些教育理想主義色彩的人,做一個不被時代、各種評價標準完全裹挾的人。
呂叔湘先生說,教育的性質類似農業,而絕對不像工業。工業是把原料按照規定的工序制造成符合設計的產品。受教育的人卻跟種子一樣,全都是有生命的。所謂教育,最主要的是給它水、陽光、空氣等,激發它的生長潛能,讓它開花結果。
不管是教學者還是受教者,都應該是個性化的、體驗化的,當目的和高效懸置于前時,我們常常一路狂奔,卻越來越偏離了教育的本質和初心。師德不僅體現為有責任心、有敬業心,同時也體現為能在四面八方的壓力之下,做一個教育的理想主義者,不唯分數、不唯排名,而是思考通過我們的教育教學激發了他多少思考活力和學習熱情,有無陶冶其品德、啟迪其智慧。
實現的途徑
什么是師德實現的最佳途徑?我認為是自我精神和職業的升華。
當我知道我的學生本碩博連讀之后在武漢大學口腔醫院工作,并且從事的方向是口腔腫瘤醫學研究和治療時,我驕傲極了;當我看到我的學生在五中當班主任,認真地教書育人,我驕傲極了。相信每位老師都有無數次這樣榮光的時刻。曾經歷種種,飽嘗各味,在學生收獲青春的驚喜時,老師作為他們的戰友,也覺得年輕了一把、熱情了一把,收獲了許多。我常常覺得人生會因勞頓負重而更真實、更有存在的意義。
一中的校園里有兩排遮天的槐樹,那是建校初期前輩們親手栽下的。往時間的縱深處望,有時覺得很神奇,有些東西可以永久不變,甚至一直在生長。在滿是槐蕊的路上仰望,那透過樹葉搖曳的天光灑在你的臉上,這時候會有在校園里教書的寂靜與歡喜,眾人熱鬧,寧愿索然。紀伯倫說:“在工作里愛了生命,就是通徹了生命最深的秘密。”
反其所學,皆成性格。“這個世界怎么了”是每個時代都必經的拷問。我們努力地克服時代的弱點,讓安陽一中的青年學子們擺脫冷氣、擺脫矯揉造作氣,一路向上走。古人追求立德、立功、立言之三不朽,我們的學生因為我們的教育和言行而熱愛科學、追隨真理,有良知,更理性,認為自己不是置身于時代之外,而是和他人息息相關,我認為那也是一種不朽,甚至是做教師的終極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