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涉縣城東北,沿平涉線行近三十公里,木井村依山而落。當地缺水,掘井無水,故稱此地“沒井”;后人于村西打井,以木板圍圈井孔,又稱“木井”;涉縣方言“沒”和“木”都讀作“me”,“木井”遂沿稱至今??傊?木井缺水,人如草木,生長于此的人和草木,生命力總歸是頑強的。
從平涉公路拐到溝里,一棵老柳樹挺立在空曠的旱河道,復行數百步,一排排楊柳牢牢地抓緊河堤,跨過一座小橋,木井派出所嵌在河道旁一排安靜的民居中,所里有一位老指導員,叫趙連堂。
趙連堂今年58歲,個子不高,雖然臉上刻滿皺紋,但精神矍鑠。從1991年部隊轉業到現在,他在公安基層干了近三十年,在木井派出所扎根已十年掛零,送走了一茬茬戰友,銀白了一縷縷頭發。
今年春節,全國疫情防控阻擊戰全面打響。作為一名三十七年黨齡的老黨員,趙連堂深知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和年輕的同志們一同堅守崗位,沖鋒抗“疫”一線。木井派出所地處涉縣與武安交界地,轄區內東豆莊檢查站是出入縣境的重要卡口,平涉公路人、車流動量大,安檢任務非常繁重。老趙老爾彌堅,迎著刺骨的寒風,挺起年邁的身軀,檢查來往人車;全鄉設置疫情防控卡口30余處,線長點多,老趙從檢查站下來,馬不停蹄,要帶領所內民警、輔警配合鄉政府排查轄區防疫卡口和重點部位;回到所里,更得做好單位自身疫情防護工作,每天只能休息四五個小時。春節前剛染黑的頭發,擋不住一縷縷白發爭先恐后地冒出來。戰“疫”打響后,趙連堂沒有回過一次家,正月十八,在東豆莊檢查站,他度過了自己58歲的生日。
在抗擊“疫情”一線,趙連堂老驥伏櫪,無須揚鞭自奮蹄。用他的話講:“看看一線的醫護人員,看看咱身上穿的這身衣服,再瞧瞧自己胸脯上掛的黨徽,還能說啥?必須沖上去!”但是,在老趙的心里有一段抹不去的痛。2003年,趙連堂當時在更樂派出所工作,始終堅守在抗擊“非典”疫情的一線,彌留之際的母親最終沒有能見上他最后一面,老人懷著對親人無盡的眷戀,永遠地閉了眼睛。如今重上抗“疫”一線,提及老母,一向口齒利落的老趙,一時語塞,滿臉滄桑難掩他眼角流落的傷楚。
在基層工作必須要有一副好身板兒,但終歸是歲月不饒人,高血壓已陪伴他多年。上崗時,趙指導員和年輕人一樣,裝備整齊,只是多出來藥和保溫杯,保溫杯上鐫刻著老部隊的名字,下崗休息時,他杯不離手,一是身體需要,二是杯子里裝著軍旅的生涯,亦或也裝著老趙力量的源泉。
木井派出所地處偏遠,轄區線長面廣,多年的基層工作讓老趙成了派出所的“多面手”,所里警力緊張,轄區內的大小案件老趙都得上,打擊犯罪,維護治安,是一個得力的指導員,每一任所長都很看重他。談及三十年的基層工作生活,他的眉宇間揚起一絲笑意:“在基層干的時間長了有個好處,群眾有什么問題都難不倒你,因為所有的活兒都干過,這種感覺挺好??煲诵萘耍鶎尤耸稚?,就在所里干到點吧!”
工作之余,老趙喜歡串門,和鄉親們拉家常。這是多年基層工作練就的看家本領。東家長,西家短,很多隱患苗頭記在小本上;跑東家,走西家,小本上的苗頭就被劃掉了。對榮譽表彰,老趙看得很淡,木井派出所所長林志松說:“一談到先進表彰,老趙總是那一句,我快要退休了,獎勵給年輕人,他們更需要鼓勵。”
《鹖冠子.世賢》中,扁鵲答魏文王:“醫術長兄最善,于病現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其家。”意思是:“扁鵲的大哥治病,在病情尚未發作前,就施法將病根予以鏟除,其醫術高超,但只有家里人知道,所以沒有名氣。”治病于無形,滅患于萌芽,老趙就是這樣的人,雖然名不遠播,但換來的卻是一片和諧安詳。
土地永遠不會迎合草木,根扎得淺,只能一春一秋;根扎得深,才能逢春葉綠。木井沒井,但老趙在這里挖出了一汪心井,像那棵老柳一般扎根這方土地,不見春深著花,但求根深葉茂。
筆者離開木井派出所時,回頭又看見旱河道中的那棵老柳,前方邯長鐵路上的列車正拉著嘹亮的笛聲奔馳而去,遠處那一排排緊緊抓著河堤的楊柳梢頭已隱約泛綠…… (孔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