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煤泥

　　在三間土屋的墻根，父親用幾塊磚砌了一個和煤池。

　　進入冬天，母親就隔三差五地，用這個和煤池和煤泥，為室內火爐生火而用，供全家人取暖。

　　我7歲那年，冬季的一個下午，按照母親的吩咐，我掏凈了煤火洞內三挎簍半的煤渣灰，去村口大坑里送走最后半簍煤渣灰回來時，母親冒著飄飄揚揚的雪花，正風風火火在土臺子上，剁煮熟的蘿卜纓子給豬作飼料呢。發現煤池內有母親配好的煤和黏土，我就好奇地從水缸內舀了4半瓢水，先后摻入煤池，學著母親平時和煤的樣子，反復摻和、攪拌、搓摁、翻鏟，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煤泥和成功了，并受到了母親的贊許。

　　下一步工序，就是往屋內煤火爐旁的煤盆里運煤泥。從煤池往外鏟煤泥時，我雙手握鐵鍬柄的位置太靠前而失去平衡，鐵鍬柄的后端又被在瀟瀟北風中搖曳的小榆樹絆住，身不由己的我如“餓虎撲食”一樣栽到鐵鍬上，頓時，鼻口竄血，臉上沾滿煤泥，頭頂積雪像個白頭翁，即刻成就了一個“血紅、煤黑、雪白”的立體三彩圖。母親聞聲，趕緊跑過來，把我拽起來，把我拉到屋里用溫水洗了臉，又用棉球把兩個鼻孔塞住，在鼻梁的受傷處，抹了點“刀劍藥”用個布條纏住。

　　至今，57年過去了。我的鼻梁右側，仍還留著一個傷疤，每當有人問及傷疤的故事及閑暇之余自己摸著傷疤時，別有一番滋味涌上心頭。

　　如今，我們趕上了新時代。國強民富，豐衣足食，有車有房還有養老金。不燒柴草能做飯，不用煤炭能取暖，家家用上天然氣，環保衛生把澡洗。現在，別說兒童，就是成年人也不用干拉煤、和煤泥這種體力活了。籠統地說，和煤泥這種活，90后的人沒干過，00后的人沒見過，40-70的人當“傳說”。

　　90多歲的老母親，當年領著我們兄妹6人艱辛過日子，晚年得福，耳不聾，眼不花，稍微有點老年癡呆癥。看見我鼻梁上的傷疤，時不時嘮叨著：“和煤泥時，慢點！和煤泥時，慢點！和煤泥時，慢點！”......

　　（文/馬率芳）